帝妃(第1/3 页)
赵家已经闹了个天翻地覆。
首当其冲的是赵得忠,哭得如丧考妣。
内务府早在年前就将赵家女儿的名登记入册,如今之计,便是他亲自去报赵溪月病势沉重,难以入宫。
可只消用他那不甚灵光的脑袋略想一想,也知道自己的管领之位算是做到头了。
与他相比,钱氏的哭天抢地倒是真心为了女儿的身子,比一心扑在自己官运上、禽兽不如的赵得忠多了一副慈母心肠。
小九冷眼旁观这一切,只觉得荒唐至极。
她虽然曾心存愧疚,可此情此景,又何尝不是赵家人作茧自缚呢?
不过事情还没完,至少,与她所计算的好戏散场还差最后一幕。
她当着所有人的面,说不如自己替赵溪月入宫。
赵得忠和钱氏都愣住了,尤其是钱氏,还糊着满脸的泪,扬起脸,神色中透着几分茫然,好像听不懂她的话似的。
赵得忠很快反应过来,他瞪大了双眼,脸上的横肉狂喜地抽动着,几乎连滚带爬地扑过来,像一条骤然得救的死鱼。
他颤抖着说,更像是自言自语:“对……对……你去……你……”
小九微微仰着头,嘴角弯着温柔的弧度,开口如珠落玉盘。
“我来了之后从未出过门,邻里不识、上官不知,任谁也不会想到进宫的人并不是赵家原来的女儿。”
小九心中其实是有些怕的,要强忍着才能不让声音发抖,从而显露出内心的恐惧。
眼前种种,譬如一个棋局,此招确为一步险棋。
可她一步也不能退,面前便是豺狼虎豹,若不趁着野兽落在陷阱里除之而后快,恐怕被拆骨去皮活吃了的就是自己了。
所以她不仅说,还要说得清楚明白,要赵家人明知败局已定也要把棋下完。
钱氏从小九开口时便目带震悚,因为眼前的人毫无半点平日里在她面前的怯懦卑微,反而像一个上位者,无情地睥睨赵家的狼藉,然后施舍般地赐下一杯鸩酒。
这可是欺君!她怎么敢……
这一步一步……
她在后宅的阴私算计里过了半生,忽然想通了一切,挣扎着起身冲过来要撕下小九温和的面皮。
钱氏还没碰到小九的衣袖,就被赵得忠抡圆了胳膊,一巴掌打翻在地,登时眼冒金星,爬都爬不起来。
钱氏捂着脸,狼狈地嘶吼:“欺君!她这是把我们……赵家就要被她捏在手里了!”
小九看似神色不变,其实刚刚钱氏扑过来时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,就这一小步,已经让她的气势陡然减弱了几分。
她一直极力克制着,可微微瑟缩的瞳仁暴露了她强撑着的波澜不惊。可惜钱氏已经状若疯癫,这眼神在她看来更像是怜悯:“母亲多虑了,我以赵家女儿的名义入宫,自然与赵家一体同心,若是我把事实说出去,于我又有什么好处?可别忘了,欺君之罪,也有我的一份。”
赵得忠连连点头,又听她说道:“只有一件事,便是要委屈大姐姐从此隐姓埋名,家里的人也都绝口不提才行。”
赵得忠知道其中利害,自是无有不依的。
“等你入了宫,我就把她以你的名姓嫁到南边,保管……保管不会出差错……”
钱氏听了几乎要晕厥,她怎么也想不到,短短几日,自己竟然要经历母女分离之苦,更何况,赵溪月的病还需好好将养,长途跋涉岂不丧了命。
她匍匐在地上哭嚎,可赵得忠怎么会管这个“废物女儿”的死活,连一眼都懒得看她,完全沉浸在突如其来了一根救命稻草的喜悦中。
一晃数月,已是春光作序,万物和鸣。
天色尚早,令妃正由大宫女敛秋伺候着梳妆,只见另一个大宫女荷华笑着进来道:“皇上来了!”
皇上已经一旬不曾来后宫,一来便来了娘娘这,敛秋心下一喜,手上动作都快了几分。
令妃自己也没想到皇上一早会来,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。
西北多日来战事吃紧,皇帝已数日不曾踏足后宫,只偶尔遣贴身大太监李玉来储秀宫,询问令妃孕中情况。
帝心牵挂,阖宫钦羡。
令妃魏佳氏,曾蒙先皇后富察氏教养,受恩封嫔,三年晋封为妃,一向受宠,却不过分,多年来亦不曾有孕妊。
不想自去岁以来,皇帝尤为宠爱,圣眷优渥,满宫无人不知,如今怀胎六月,皇帝和太后都期盼不已,时常探望,日日垂问。
弘历一进门,看到的便是这幅美人揽镜图。
“怎么看着清减了,又不好好用膳?”弘历的眼神在令妃身上绕了几圈,随手让一众行礼的宫女起身。
“臣妾怎敢呢。”令妃笑颜一展,便要起身行礼,弘历正欲阻拦,却不料她一个不稳,竟跌坐回原处。
弘历一惊,忙问怎么样。
一旁的李玉和荷华都笑了,令妃也抿着嘴笑,难得见皇帝慌乱发急。